爱尔兰咖啡
给我一个故事,我养你呀~
沈颜背着吉他,走了大半个世界,却连个手机都没有。她说她是孤儿,没有人会联系她。但我多想说:沈颜,只要你愿意,欢迎随时回来,因为你调的爱尔兰咖啡最有韵味。
《爱尔兰咖啡》,007号惊池故事。
我是鹿原,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,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。
“招人吗?”她抬头瞧着鹿原,将头上的贝雷帽摘下,扶了扶背着的吉他,肩头全是雪花。
“不好意思,暂时……”
“我一个人可以干好几份的活,清洁、采购、营业、烹煮咖啡,我还是花式咖啡师……”她打断鹿原的话,“你只需要付我一份工资。”
鹿原记得这个女人。去年的12月,她来过这里一次,带着那顶黑色的贝雷帽,穿着一身黑衣服,点上一杯爱尔兰咖啡,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这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客人,尽管惊池咖啡不缺人手,可鹿原还是在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中点了点头:“好吧。”
她说她叫沈颜,鹿原总觉得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。
惊池咖啡的店员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咖啡师,只要白色的围裙往她的腰上那么一系,修长而又细白的手指慢慢转动着咖啡杯小火慢烹的模样,就跟幅画一样。加温好的爱尔兰酒热气腾腾,总是把她的眼波荡漾出一片温软。她调的爱尔兰咖啡,谁喝了都说有股子纯粹的浓香和道不清的韵味在绽放。
沈颜除了是个花式咖啡师,还是个民谣歌手。每天下午,她都会在将暮未暮的天里,背对着二楼透亮的落地窗抱着吉他弹唱。淡淡的嗓音唱着唱着,就能溢出哭腔。
一曲唱完,整个咖啡店都被感动了,端着菜单的店员在抽鼻,邻座东北大妹子在偷偷抹眼泪,隔壁的西餐厅老板一个一米八的大汉红着眼圈走出去,第二天下午还要再来听她唱一曲。
黄昏已尽,橘黄色的光晕打在她的贝雷帽上,格外的温柔,这一温柔,就温柔了大半年。
沈颜在惊池咖啡待了大半年,就从没有人见她和什么人联系过,前来找她的,只有要听歌的隔壁西餐厅老板。
沈颜没有手机,这是惊池咖啡所有人都知道的事。
“你不用手机,就不觉得不方便?”鹿原试探着问过她那么一两句。
“反正又不会有人联系我。”沈颜笑得很是大方,将爱尔兰甜酒点燃酝出一片醇香,裹在咖啡中又是一杯上佳的爱尔兰咖啡。
“鹿原,我今天唱的歌怎么样?”
“好听。”
“嗯,我也觉得。”沈颜又是一笑,拿起笔来在员工打卡登记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,背起吉他走了。
鹿原喝着那杯爱尔兰咖啡,瞧着沈颜婷婷背影,突然想起来他在哪见过这个名字。
三年前,从西餐厅老板手里拿到的买下惊池咖啡店面的合同书里,甲方签名那一栏里秀气的签名,正是沈颜两个字,那份笔迹,和员工登记簿上沈颜的签字,一模一样。
西餐厅老板当年把合同书拿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:“沈颜的爱人去世了,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,所以委托他,把店卖了。”
爱尔兰咖啡并不是真的咖啡,爱尔兰咖啡更像是一杯鸡尾酒。
沈颜也不是个花式咖啡师,沈颜更像个流浪歌手。
沈颜曾流浪过很多地方,皇后镇的月亮,惠灵顿的晨光,皮克顿午后伸懒腰的猫,她都弹着吉他唱歌给他们听——反正她是个孤儿,无牵亦无挂。
最后,她背着把吉他,在一家酒吧门前停住了。酒吧老板是个帅小伙,他叼着烟,背对着凉凉夜色和大雪纷飞,冲她打了个响指:“姑娘,既然背着吉他,不上台来唱一曲?”
那天本来打算唱一曲的沈颜,突然就忍不住一下子唱了好多曲,末了,等顾客都散了,酒吧老板摇着一瓶爱尔兰甜酒一把火点了起来扔进杯子里,在沈颜惊讶的眼光中将咖啡一股脑地倒了进去扑灭的火焰,嘿嘿一笑,“叫我阿凡就成,爱尔兰咖啡,天这么冷,喝了暖胃。”临走前,又递给沈颜一顶贝雷帽和一把伞:“外面下着雪呢。”
阿凡是个热心肠的爷们,流浪猫他都要捡回来,所以酒吧养酒也养猫。这一次,他把沈颜捡了来。酒吧养猫,也养流浪女歌手。
猫需要窝,沈颜需要屋,60平米的小房子就住在阿凡的对门。阿凡觉得很好,姑娘有地方住了,比她之前不遮雨的出租屋强多了。
猫需要找食,沈颜需要自己挣饭,于是阿凡把调酒的技术统统教给了沈颜。阿凡觉得很好,姑娘有门稳定的手艺了,比她之前靠人赏饭吃强多了。
猫不需要打扮,沈颜需要,十几条裙子阿凡全塞进了她的怀里。阿凡觉得很好,这个姑娘如花似玉的,比她之前一脸死气强多了。
沈颜就这么成了酒吧的驻唱歌手,偶尔还会给阿凡打打下手调调酒。如果有人稍微表露出不认可沈颜调酒的神情,阿凡就目光如利剑般狠扎过去,仿佛有人在剜他的肉。
再偶尔,她也能手指灵巧地转个弯,就把点着了的爱尔兰甜酒扔进杯子里,裹着咖啡的醇香端给客人。那副架势,颇有几分阿凡亲传弟子的意味。
酒吧的员工很多,每个月都有过生日的人,沈颜帮酒吧的人过了12个月的生日,就是没给自己过过生日。那天酒吧的后半夜顾客散了个干净,满地的空酒瓶等着人扫,沈颜看着清清静静的酒吧,突然就从舞台底下蹿出来几个店员,端着生日蛋糕把沈颜围了个圈,一首生日快乐唱得沈颜一脸懵逼。
“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……”阿凡嘿嘿一笑,一口气说了24个生日快乐,“你不说你是孤儿从小没过过生日吗,今天我给你补上,行不?”他又塞给沈颜一部手机,“别老说用了手机也没人联系你,我联系你,行不?”
小篝火噼里啪啦的烧着,映在沈颜棉白色的裙子簌簌像花舞。那天沈颜眼里全是亮闪闪的泪花,她当着众人许了一个从小到大没敢期望的愿:“我想有个家。”
阿凡一个手指头就敲上她的脑袋:“靠,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,你知不知道?”
“我没过过生日我怎么知道?” 沈颜噗嗤一笑,连带着鼻涕泡都喷到了阿凡的脸上,“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会帮我实现的。”话刚说完,沈颜当着众人的面,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。
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,应该是皆大欢喜。
可鹿原从西餐厅老板口里听到的,是阿凡轴得很,说沈颜从前一个人走了太多的路,现在有了他,要把沈颜走过所有的曾经孤苦伶仃没人陪的路再走一遍。走完了,就给沈颜穿上婚纱,建个家。于是两个人背着吉他上了路,沿着新西兰的海岸线一直向南,最后在怀卡托河停住了。
扑通两声,两个人背着气瓶就下水,外加一个摄影师也跟着扑通一声。
水下婚纱照正拍着起兴,就看见沈颜的头顶上全是泡泡,气压瞬间从60帕降到50帕再降到40帕……
水下爆瓶是件会丢性命的事,沈颜整个心都绝望了,却是阿凡用力地把他的呼吸器塞到沈颜的嘴里,把气全留给了沈颜,自己在高压的水下吐气排压做紧急上升。
沈颜一边流着泪一边追着吐气上升的阿凡,傻瓜,你为什么要把气留给我啊。傻瓜,你这不是找死吗……
吐气上升的后果,是阿凡得了严重的减压病,严重减压病的后果,就是死亡。
沈颜摇摇曳曳,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都受得,却受不了在她面前闭上眼睛的阿凡。
据说,阿凡留给沈颜的最后一句话,就是要她找个家。
西餐厅老板是阿凡的发小,他说,阿凡留了遗言,要亲朋好友照顾好她,可是沈颜没给其他人照顾她的机会,阿凡的葬礼后,她就消失不见了。
再见到她,是三年后。她抱着吉他,唱着写给阿凡的歌,在曾经两个人相遇的那条街上。
只是物是人非,酒吧已经变成了一家咖啡店。
阿凡阿凡,你还好吗,
你看到我背着吉他在这条街上又走了一遍吗?
阿凡阿凡,你想我吗
你看我自己穿上了婚纱,还能不能嫁你啊?
阿凡阿凡,我很想你啊
你不是说旧日的伤疤就让你来安慰吗
好了阿凡,等等我吧
你走得那么快,我跟不上的啊。
抱歉阿凡,是我的错吧
愿望说出来真的会不灵了啊
行了阿凡,快来给我个家吧
你不是说漂泊无依的女孩最苦了吗
……
据说,沈颜抱着吉他在惊池咖啡唱这首歌的那天,正巧是三年前阿凡给她过生日的日子。
后来,沈颜又悄无声息地走了,连工资都没拿。
作者简介
水吉,期刊杂志专栏作者。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。长得特别美。
- END -
© 本文版权归 惊池故事 所有,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后台编辑。
「想有更多的朋友,从分享点赞开始 」
惊池故事
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
等你熟悉的微笑
长按扫描二维码,加入惊池故事世界!
新浪微博@惊池故事